我不许你离开

　　我不许你离开
　　
　　文 /田小点
　　
　　美央失踪了。
　　
　　魏创出差回来，看到美央留下的字条，字迹干净娟秀。美央说她在浴室摔了一跤，孩子没了，医生告知她已无法再生育。她不忍牵累他，所以离开，希望他和素素终成眷属。
　　
　　素素是魏创的高中同学，大学读的医学专业，现在市医院任主治医师。
　　
　　素素告诉魏创，她16岁的时候就喜欢他，但一直羞于表白。后来魏创去了南方读大学，素素遭遇初恋。再后来，他们在这座城市重逢，素素以为终于可以靠近他了，他的身边却已经有了美央。
　　
　　女人天生敏感，素素缱绻的心思美央自然洞悉。美央曾经问魏创，你会离开我吗？他说，不会。永远不会。他对素素确是心有怜惜，但他先爱了美央，他不允许自己辜负美央。
　　
　　魏创刚出差没几天，美央告诉他，她怀孕了。他欣喜若狂，决定给美央一个家。三个月的出差时间，对他来说实在太过漫长，他放心不下美央，她需要照顾。尽快处理好所有事务，他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，怎么也没想到，迎接他的会是这样的打击。
　　
　　魏创打了无数个电话，双方的家人和朋友都知道美央不见了，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。她就这样凭空消失了，像从没出现过一样。
　　
　　魏创整晚睡不着，想美央，想他们初次见面，在站台，美央戴一顶灰蓝色短檐配花的帽子，头发长长地垂在胸前，那样的清纯甜美，在人群里耀眼夺目。很多人看她，她走到魏创面前向他借一支笔，边打电话边在本子上写着什么。上了火车，魏创发现他和美央坐得很近，只隔着一条过道和一个人，忽然她走过来，和他旁边的人换位置，坐下后，她问他，你为什么总看我？
　　
　　后来他们就有了联系，再后来美央乘火车穿越很多个城市来找他，他们就恋爱了。
　　
　　恋爱总是甜蜜伴随着折磨，不如意的时候美央会哭闹，他哄她笑，不厌其烦，周而复始。以为就这样一辈子J 0
　　
　　素素帮魏创在微博上发了寻人启事，派出所也立了案。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，冬天就快未了，依然没有美央的任何消息。
　　
　　魏创决定一个人去找美央，走之前他约素素见面，向她道别。他直截了当地对她说，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吧。找到美央我会把她留在身边，如果找不到我也不会回来的。素素说，你何苦呢。她或许是真的想离开了，所以才不让你找到她。
　　
　　她这么做是因为爱他。如果放开她，他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。他把美央留下的字条给素素看。素素沉默良久，说，那你路上照顾好自己。
　　
　　杭州、上海、新疆、云南……只要有人提到似曾见过美央的地方，他都会去找，但遍寻不着。
　　
　　到达西安的时候，魏创带在身上的钱已经所剩不多。为了攒路费，他在一家快递公司找了份工作，送快递，顺便找美央。素素忽然来找他，求他回去。她说她不忍心看他这样颠沛流离，何况他是家里的独子，是父母的希望和依靠。而美央即便没有他，人生也还是会有另一种圆满和精彩的可能。
　　
　　魏创知道自己的做法让父母很难过很失望，当初他把卖房子的钱给他们的时候，他们老泪纵横。父母有退休金和存款，不需要很多的钱，只盼着儿子成家立业，过温暖的安稳的生活。可是他对美央的亏欠太深了，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，她的下半辈子谁未承担？
　　
　　又一个秋天的某一天下午，魏创正在西安的街头向行人发放寻人启事的时候，接到素素打来的电话，她说美央回来了。
　　
　　很快冲到火车站，买了最早一班的火车票。火车呼啸着穿过原野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，看窗外萧瑟的风景，心情跌宕起伏，此时此刻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依然深爱着美央，以后的日子他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走，免她伤痛，免她孤苦。。
　　
　　他被自己感动了，他以为也可以感动美央，甚至没有女人会不为所动。
　　
　　然而美央无动于衷，她的语气和神情都淡然得仿佛不曾爱过他。他难以接受，为什么？所有人都知道他爱她爱到抛弃一切。她不能再有孩子了，他怕她将来老了无依无靠。
　　
　　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，我已经有自己的幸福了，你可以安心了。美央指向不远处说，那个男人就是我现在的老公。我们领养了一个孩子。
　　
　　然后美央就站起来走了。
　　
　　他窝在家里好几天不出门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。在外漂泊的这两年，他没有一夜睡踏实过，常常梦到美央，梦到她哭，他却没办法把她搂在怀里；梦到他找到了她，并带她回家和她结婚；梦到她的身体康复了生了一个女儿，像她一样漂亮。
　　
　　如今一切都以另外的方式尘埃落定了，他忽然觉得灵魂没有了着落。
　　
　　素素来找魏创，她说，我不是来逼你和我谈恋爱的，我是想陪你出去走走。我在你父母那儿领的任务，定期给你晒太阳，免得发霉。
　　
　　冬日的阳光铺洒下来，处处都温暖。他们站在河堤边看着破冰的河面，他说，我担心那个男人不会对美央死心塌地。如果她过得不好，我就去找她回来。素素的脸沉下来。他也觉得自己很过分，给不了她爱情，也不必一遍又遍地向她明示他对另一个女人的爱。可他不是故意要说这些给素素听的，他只是突然想到了这些。
　　
　　魏创转移话题，刻意做出兴奋的样子说，对了素素，你还记不记得高二那年的冬天，有一次你掉到学校旁边破冰的河里，是我救你上来的。那个时候真冷啊，风一吹，沾了水的头发就会结冰。哈，你都冻哭了。
　　
　　素素没说话，他扭头看她，她哭了，流着眼泪。他慌了，他本来是想缓和气氛的。他想安慰她却无从开口。素素抹掉眼泪，吸吸鼻子说，我怎么会不记得，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你的。后来我听说你要回来了，就和当时的男朋友分了手。只怪缘分从来不等人。
　　
　　魏创心头一软，轻轻地拥抱了素素。他爱美央，他知道不能与爱人相守有多疼。他愿意给素素一份相守，只是他的心里或许会一直装着美央，他对她的愧疚大概会延续辈子。
　　
　　婚礼隆重又热闹，父母老怀大慰，素素也满心欢喜，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美央。魏创对此心存感激。男人最怕女人翻旧账，尤其是他有着那样声势浩大难以遮掩的过往。他有意补偿素素，把赚来的钱都交给她保管。但素素很俭省，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其余的钱都存着。素素说，把钱攒着慢慢花，等哪天你累了不想工作了，可以随时给自己放放假。
　　
　　魏创更加觉得自己愧对素素，思来想去决定补给她一次蜜月旅行。刚结婚的时候没有去，一是因为素素想省钱，二则他觉得无趣。他特意请了假，素素很开心，难得他肯抽空陪她，她想回乡下和爷爷奶奶住些日子。
　　
　　乡村的生活沉静慵懒没有压力，夜色稍浓，人就有了睡意。酣畅淋漓地睡到清晨便自然醒来，清晨的清新朝气，令人神清气爽心情愉悦。清粥小菜，麦香馒头，让人胃口大开。这里的一切都让魏创觉得很享受，还未离开就期待着什么时候能和素素再来。
　　
　　返城，在火车站出口，他们遇到了美央，她和上次的那个男人一起带着两个孩子，男孩和女孩的眉宇间都像极了美央。魏创错愕不已，许多的疑问堵在心口。美央尴尬地看向素素，素素简单寒喧两句拉着魏创匆匆离开。
　　
　　魏创将所有疑问都抛给了素素。当初美央怀孕时是在素素所在的医院做的检查，后来美央洗澡时摔倒，有没有到他们医院疗养？美央是否真的不能生育？
　　
　　所有的事情素素都知道。
　　
　　美央并没有流产，而她怀的孩子也不是魏创的。她离开是因为她爱的是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，现在那个男人成了她的老公。
　　
　　魏刨当初天南海北地到处找美央，美央知道，只是她的背叛让她没有勇气出现在他面前，她想留给他一个重情重义的背影。是素素想尽办法找到她，求她出面断了他的念想。他和美央都不知道，事实上他患有不育症。早在很久前，他去素素的医院做体检的时候，素素就知道了。当时她只是想暂时对他隐瞒；可是不久后，美央却怀孕了，而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情，为了维护他的自尊，素素决定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向他提及此事。
　　
　　素素说，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，但我并不感到担忧，因为我已经来到你身边了，未来，所有的一切，好与坏，都由我来陪你面对。我不许你因为任何原因离开我。永远不允许。
　　
　　除了将这个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，魏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