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职业是当爹

　　我的职业是当爹
　　
　　作者/ 余新国
　　
　　赚钱不费力
　　
　　阿强近来出手大方，衣着光鲜，口袋里一直鼓鼓的。有人问阿强发了什么财，阿强只笑不言。
　　
　　这天夜晚，阿强想跟老婆小兰热呵热呵，小兰不同意，阿强就从口袋里掏出五张百元大钞，“啪”的一声摔在床头柜上：“咋的，我掏钱买你一夜还不行吗？”
　　
　　小兰一惊：“老公，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钱？”
　　
　　阿强撇了撇嘴：“兰兰，实话告诉你，近来我找到一个合适的职业，不出力不流汗，只需动动嘴，就能赚到大把大把的钞票。”
　　
　　小兰赶紧在阿强的额头上亲了一下，然后说：“老公，快说说，你从事的是啥职业？”
　　
　　“当爹。”阿强神神秘秘地说。
　　
　　“当爹？”小兰一脸疑惑，“当爹也是一种职业？当爹也能赚钱？”
　　
　　阿强朝小兰摆摆手：“你就不要多问了，反正我阿强没偷没抢，得到的绝对是合法收入……”
　　
　　次日凌晨，阿强又外出“当爹”去了。望着阿强渐渐消失的背影，小兰有点坐立不安。
　　
　　她深知，阿强前段时间没有固定的工作，为了贴补家用，他天天在城内找零工干。可现在想打零工的人实在太多了，于是阿强就跟这些人凑在一起，天天聚集在城北的一角等待雇主雇佣。走运的时候，一天能打几个零工，收入一二百元；不走运的时候，一天遇不上一个活儿，自然挣不到一分钱。可眼下阿强竟找到了一个“当爹”的职业，他给谁当爹？又当什么样的爹？会不会……
　　
　　一连串的疑问搅得小兰心烦意乱。她定了定神，决定到城北转一圈，暗暗观察阿强的举止，若阿强干不法勾当，一定要阻止他。
　　
　　到了城北，小兰躲在暗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阿强，却见阿强跟一帮农民工凑在一起说笑，不像是当爹。又等了个把钟头，说笑依然。此时，小兰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，可是，正当她想返回时，忽然看见阿强起身接了一个电话，接后骑车匆匆向城东奔去。
　　
　　不好，阿强准是“当爹”去了。小兰的心一紧，不顾一切地尾随阿强而去。
　　
　　到了城东，小兰看到，阿强跟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在实验初中门口嘀嘀咕咕，之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校园。
　　
　　此时的小兰终于明白了，阿强所说的职业，就是给这些孩子当爹。这个混蛋，竞对懵懂无知的孩子下手，想钱真是想疯了！
　　
　　几天后，阿强又接到一个小学生的电话，一见面，小学生就说，他叫小军，家住农村，父母都外出打工去了，是年迈的爷爷奶奶把他抚养长大。去年，在亲戚的帮助下，小军来到城区第一小学上学，是住校生，一月才回家一趟。小军说，昨天，因话不投机，他跟一个同学打了一架，今天班主任非要他回家叫家长不可，否则，就别想进教室上课。
　　
　　“我父母远在广州打工，爷爷奶奶又老眼昏花，腿脚不方便。叔叔，你就帮我一个忙，给我当一回爹吧。”小军哀求道。
　　
　　“没问题。”阿强拍了拍小军的肩，安慰道，“叔叔别的不行，要说当你爹蒙混老师，应该绰绰有余。”
　　
　　接下来，阿强跟小军凑在一起设计了见班主任的具体细节，为了不露马脚，他们还将见班主任后要说的话练习了多遍。
　　
　　因准备充分，阿强领着小军见班主任后，没费多少周折。他一个劲儿地自责，一个劲儿地说好话，很快让班主任消了气。最后，阿强主动以家长的名义给班主任写了监护保证书。
　　
　　出了大门，阿强看看四周无人，便把手伸向了小军，口中说道：“小军，叔叔看你农村出身，家境不是太好，按理说不该伸手向你要钱，可叔叔是大人，要养家糊口呀。这样吧，你……你就掏100块吧，这也是叔叔当爹的最低收费标准。”
　　
　　按常规，此时的孩子会爽快地递过来100块钱，可今天的小军却与众不同，他红着脸说：“叔叔，我……我手头没……没这么多钱，对不起。不过，这钱你可以找我小姨要，她在学校西边的兴隆宾馆888房间等你。”
　　
　　阿强一听顿时来了气：“你这孩子，既然小姨来了，为啥不让小姨当家长，却让叔叔代她挨训受气？”
　　
　　“她……她怕见老师。”小军不好意思地说，“叔叔，大家都知道你能言善辩，能说会道，再厉害的老师，你也能把他糊弄得团团转……”
　　
　　这话把阿强说乐了。笑了一阵后，阿强决定去见见小军的小姨，讨回辛苦挣来的100块钱。
　　
　　当“爹”的后果
　　
　　进了888房间，阿强果真看见一个不算漂亮但穿着整洁的中年妇女。中年妇女说她叫桃花，是小军的小姨。
　　
　　一番寒暄后，阿强不失时机地把话题引到了钱上。阿强说：“孩子他姨，我这次可是费了不少口舌才说服了小军的班主任，不然，小军到现在也别想进班学习，所以，这钱嘛……”
　　
　　本想桃花会麻利地递过来一张百元大钞，不想桃花说出的话却把阿强的鼻子气歪了。桃花说：“阿强，你帮小军的忙我很感激，可我想来想去总觉得你这样做不太合适。你想啊，孩子们为啥请你当爹？依我看，一是嫌麻烦，或是想省钱，不想让远在外地打工的父母回来见老师一面；二是做了错事怕父母知道。不管哪种情况，你都不应该给孩子当爹。这样做，家长和学校缺乏沟通，对孩子成长不利……”
　　
　　没等桃花说完，阿强的火气就上来了，他吼道：“你不给我钱也就算了，还指手画脚地指责我，你算老几？”
　　
　　桃花正想跟阿强争辩几句，却见阿强拂袖而去。无奈之下，桃花只好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。
　　
　　“别气了，他人就这样。”小兰突然从窗帘后走了出来，安慰桃花道，“为这样的人生气，不值！”
　　
　　小兰咋会在这里？原来，小兰发现阿强给孩子们当爹后，觉得这样做欠妥，于是对阿强进行了多次规劝，可阿强根本不听规劝，依然我行我素。没办法，她才找同事桃花帮忙，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。
　　
　　今天，小兰和桃花在街上正商议着如何劝说阿强，忽然看见位于街中心的城区第一小学门口有个小学生在打电话，凑过去一听，竟听到该生是要阿强给他当爹。小兰想：机会难得呀，不如让桃花扮成该生的小姨，好好劝劝阿强。
　　
　　主意一定，小兰便走过去跟该生套近乎，进而得知他叫小军。小兰对小军说：“等阿强领着你见了班主任后，你不要给阿强钱，让他到兴隆宾馆888房间找这个阿姨，就说她是你的小姨……”说着，小兰指了指身边的桃花。
　　
　　既能把事搞定，又不用掏一分钱，这样的好事小军当然愿干。所以，双方一拍即合。此后，小军高高兴兴地在学校门口等阿强，小兰和桃花则到兴隆宾馆开了房间……
　　
　　这次当爹，阿强不仅没挣到一分钱，还平白无故被一个陌生女人指责，心里确实感到憋屈。他多想找一个知心人诉诉苦呀，可回到家，小兰也没给他好脸色，这使他气上加气。他暗下决心：一定要多当几次爹，多挣一些钱，让小兰对自己刮目相看。
　　
　　这天，阿强急急忙忙到实验高中给一个高中生当爹，当完爹欲走出校门时，学校保安突然将他拦下。
　　
　　阿强很生气，质问保安为啥拦他，保安正要说话，却见一辆警车呼啸而至，眨眼间便在阿强面前停下。阿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，就被两个警官带上了警车。
　　
　　到了辖区派出所阿强才明白，原来自己当爹的事早被人告发，警官们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跟踪，但此时的阿强很不服气，他气呼呼地朝抓他的毛警官吼道：“我给孩子们当爹，双方自愿，虽收了孩子们一些钱，可那是孩子们心甘情愿付给我的呀，你们凭什么抓我？”
　　
　　毛警官义正词严地说：“孩子们请你当爹，的确是自愿的，但孩子们大多是未成年人，不懂事，你这么大岁数，难道也不懂事吗？阿强我可告诉你，你冒充学生家长欺骗老师，既害了孩子，也不利于老师对学生的教育……”
　　
　　说着，毛警官在阿强面前摊开一个本子，然后指着本子说：“这是询问笔录，从中可以看到，在请你当爹的违纪学生中，没有一个知错就改，他们仗着有你这个靠山，屡屡违纪，不可一世，不行了，就请你再出面。更可怕的是，这些孩子支付给你少则一二百元，多则三四百元的报酬后，却又不敢伸手向家人要钱，于是，要么省吃俭用，一天只吃一顿饭，要么向小学生或软弱的学生敲诈勒索……”
　　
　　毛警官的话，着实让阿强惊讶不已。他万万没想到，自己当爹这件小事，竟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！
　　
　　又来一个“爹”
　　
　　接着，阿强如实讲述了自己当爹的经过。据他交代，他是半年前开始给孩子们当爹的，不仅给初中生当，还给小学生、高中生当，先后当过上百次爹，收入近万元。阿强说，为了不露破绽，他经常换衣服，还特意买了假发、眼镜、胡子，想方设法对自己进行包装。
　　
　　由于阿强认错态度较好，且能如实供述自己的违法事实，毛警官依据有关法律规定，决定对阿强不予拘留，只罚款800元。
　　
　　听到这个消息，阿强先喜后忧，喜的是自己毕竟不用进拘留所了，忧的是口袋里只有四五百元，很难凑够800元罚款。
　　
　　“给家人打个电话吧，交了钱，你就可以回家了。”毛警官说。
　　
　　“这么丢人的事，我不想让家人知道，尤其不想让我老婆小兰知道。”阿强低着头说。
　　
　　毛警官瞥了阿强一眼，正打算再劝劝他，不想屋内走进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。老人走到毛警官身边，颤抖着手把800块钱递给毛警官。毛警官问：“你是阿强的什么人？”
　　
　　“我是阿强的爹。”老人说。
　　
　　阿强抬头看了老人一眼，又看了一眼，可看来看去也不认为眼前这位老人是自己的爹。阿强想：老子是几十岁的人了，难道还不认识自己的老爹？
　　
　　这样一想，阿强便打算朝老人发火，可他看见老人频频朝他挤眉弄眼，那意思分明是：有啥话等出了派出所再说。
　　
　　出了派出所，阿强一把抓住老人的领口，吼道：“你是谁？竟敢冒充我爹？”
　　
　　老人“嘿嘿”笑了起来，边笑边说：“我给你当爹，也是为你着想呀……”
　　
　　紧接着，老人告诉阿强，他姓孙，是一名退休教师。退休后，孙老师见很多留守儿童和留守少年双休日、节假日无人看管，便跟几个退休教师合伙，在青少年活动中心办了个“留守学生之家”，免费辅导孩子们的功课，同时兼管孩子们的饮食起居。他们被孩子们亲切地称为“代理爸爸”，说到底，也是给孩子们当爹。
　　
　　后来，有人对孙老师说，阿强也在给孩子们当爹，不过，他当爹是要收费的，大赚昧心钱。盛怒之下，孙老师向辖区派出所报了案。今天，孙老师到实验高中办事，听说阿强被抓了，于是高高兴兴地来到派出所。在门口，孙老师听到了毛警官跟阿强的对话，略作思忖，便大步走进了屋……
　　
　　“从毛警官跟你的谈话中，我感到你确实后悔了。为了督促你改过自新，我才决定替你交800元罚款，给你当一次爹。当然，这钱你应该还我的，除非……我儿子先我而去，儿媳带着孙子改嫁，如今我老了，身边却没个晚辈，我还真希望有人叫我一声爹……”说完，孙老师望着阿强，目光中充满了期待。
　　
　　闻听此言，阿强心想：孙老师这人真不错，年纪又这么大，我就是叫他一声爹又如何？何况这一声爹金贵呀，一声爹换来800块钱，就是傻子也觉得划算。
　　
　　如此一想，阿强便拉住孙老师的手，大声说道：“谢谢您，爹——”
　　
　　话音刚落，有人从背后重重地给了阿强一耳光。摸着生疼生疼的脸，阿强正想说句脏话，一转身，却见亲爹气呼呼地站在身边。老爷子说：“你这个混蛋，别人给你800块，你就叫人家一声爹；要是给你8000块，你能叫人家一声爷？”
　　
　　阿强“扑通”一声给老爷子跪下：“爹，我错了，错了……”说这话时，阿强心里一直在嘀咕：老爷子啥时到了这里？
　　
　　说来也巧，老爷子平时很少出门，今天也不知中了什么邪，偏偏就想到大街上溜达溜达。当他走到派出所附近时，忽然瞧见阿强跟一个老人在街角的阴暗处不停地嘀咕，老爷子担心阿强干坏事，便走过去偷听两人的谈话。听着听着，忽然听到阿强竟对着陌生人叫了一声爹，老爷子一怒，巴掌立马抡了过来…
　　
　　见父子俩为叫爹的事伤了和气，孙老师感到很不好意思。他赶紧把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，老爷子一听，渐渐消了怒气。
　　
　　临别时，老爷子从怀中掏出800块钱，非要把钱还给孙老师，可孙老师说啥也不接。老爷子急了，便说：“你不接钱，总得给个理由，要不，你就当阿强的干爹吧。他爱占便宜，又不懂法，而你有知识，有文化，就帮我管管他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愿意。”孙老师的眼眶湿润了，“阿强这孩子本质不坏，这辈子能给阿强当干爹，是我的福分。我那可怜的儿子若是不死，也是阿强这般年龄……”
　　
　　孙老师说不下去了，老爷子见状，忙上前拍了拍孙老师的肩，算是安慰。
　　
　　在回家的路上，阿强一直低着头，他心想：没想到频频给孩子们当爹，当到底，自己倒多出一个爹，这事不管咋想都觉得有点荒唐。
　　
　　其实阿强不知道，这里面有很多事是小兰幕后策划的。
　　
　　那天桃花对阿强进行了规劝，可阿强死活不听，这使小兰既焦急又生气。此时她想到了娘家表叔孙老师，于是上门对孙老师讲了事情的经过，孙老师听后觉得事情重大，应该报案。小兰斟酌再三，最终同意了。
　　
　　后来，两人商定，由孙老师出面报案，小兰则在幕后静观其变。当他们听说阿强被抓后，又决定由孙老师出面到派出所走一趟，若事不大，就出钱把阿强领回来，这才有了孙老师代交罚款的事。至于阿强的亲爹遇上阿强以及阿强后来认干爹的事，却不是小兰安排的，连小兰也大感意外……